一品錦卿第二百二十七章:緣生緣滅還自在_頁2
的性子,連丈夫打罵她都忍得,如果只是砸了一把琴,定不至於把她逼向絕路,除非觸及到她真正在意的事情,那把琴……那把琴……有那麼重要嗎?」
她念著念著,忽然抬頭問:「那琴你知道是誰送她的嗎?」
棠歡答道:「『綠綺』是顧大人送給小姐的生辰禮物。」
「顧大人?哪個顧大人?」何珞珂立即警覺起來。
棠歡以為她是懷疑琴是顧清桓送的,她反應一大,棠歡有點慌,連忙解釋道:「少夫人,你別急,不是顧公子,是顧大夫!那是小姐十歲生辰時,顧大夫送她的。」
「家翁……」何珞珂還是咯噔一下,頓感驚覺,心裡有一種自己都不敢接受的直覺油然而生。
棠歡太熟悉顧家人和江家人,所以有些事情她已習慣當作常事,因為靠得更近,所以更容易看不清。
可何珞珂不是,她是個剛加入顧家的局外人,她有可怕的直覺,她敢猜……
她沒有再問了,讓棠歡退下,天黑了,她也就回自己的小家去了。
方梁沒有中顧清桓的圈套,顧清桓只得按原計劃自己擬折增改吏改條例,因為有顧青玄的支持,他們又從商賈那圈來大筆銀子剛好可以用作吏改的支撐,戶部也沒有異議,朝廷上都挺支持他的主張的。
但顧清桓還在為陷害方梁不成而生氣,情緒怪怪的,何珞珂也不想煩他,就沒跟他說江弦歌的事,他早早就睡了,而何珞珂著實是一夜沒合眼。
第二日,是朝廷休沐,顧青玄難得休沐一回,卻也一早不見了蹤影。
何珞珂來顧府,本想先去向顧青玄問好,聽唐伯說他不在。
而且江弦歌也不在,他帶江弦歌出去散心了。
「弦歌姐姐肯出門?」問了這話,她都覺得自己傻。
唐伯不解道:「是啊,大人說她天天在府中悶著也不好,就勸她出去走走,她就隨大人一起出去了。」
何珞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轉而對唐伯笑道:「唐伯,您是看著弦歌姐姐長大的吧?她和我們家人都很親嗎?」
唐伯道:「這是自然,弦歌小姐從小和小姐公子他們一起長大,大人也疼她,簡直當自己女兒,弦歌小姐性格比大小姐溫和,對人也體貼,所以大人對她比對大小姐還寵呢,老早就想著,要是弦歌小姐能嫁進來,做顧家兒媳婦……」
說著唐伯意識到自己在何珞珂面前失言了,尷尬地笑笑,不再繼續。
何珞珂聽著,倒沒覺著怎樣,它故意問唐伯這些,就是想多找一些證據,證明她的猜想而已,遂低聲念道:「她可不想做顧家的『兒媳婦』……」
唐伯聽到了她的話,覺得有些陰陽怪氣,心裡不是滋味,身為下人又不好說什麼,只能繼續尷尬地笑,欠身退下。
……
「……你們小時候啊,那幾個從不讓人省心,清桓還好點,就是清風最鬧,清寧呢又是想一套是一套,性子犟得很,就你乖,聽話,懂事,伯父就想,我們家這麼好的弦歌,最好永遠不要長大,因為長大了就要嫁人啊,嫁人的話,世上又有誰能配弦歌呢?再好的人也配不上……可是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,各自成家,原想只要你們自己樂意就行,總想給你們自己想要的,而不是將我們的意願強加給你們,但是……誒,你們又這麼讓人擔憂……」
今日暖陽高照,未到午時,顧青玄與江弦歌在南城郊外的田埂上慢慢散步,遠離了城裡的喧鬧,在這綠野之地曬曬太陽。他跟她說著話,她跟在她身後,一直不說話,一直看著他。
他當上御史大夫,開始主持政改以來,就很少有空來南城外務農了,也難得這樣閒適光景,今日出來走一趟,心中也闊朗許多。
「還記得嗎?你們小時候,你和清寧也喜歡往城外跑,她總帶你來采一些花草,你每次都是帶一大捧好看的花回去,而清寧就任性得很,她采的花草都奇形怪狀的,有些還是有毒的,弄得渾身長紅點,又癢又疼,好久才好,好了呢,她又不長記性了,還要出來亂採花,越是不讓她碰什麼她就越要碰什麼……」
「她以為那是她想要的……」
顧青玄幾乎一直是在自言自語,說到這,竟聽見了江弦歌的聲音,他訝異地回頭,停下來看她,她的神情已經沒有那麼呆滯了,痴痴低語,一遍又一遍:「她以為那是她想要的……」
他明白了她的意思,目光變得深沉,淺淺一笑,頷首道:「其實她也沒有錯,她只是想得到她想要的,只是不知道那並不適合她。繁花如錦,可迷人眼,誰知那是毒草,還是芳蘭?摘錯了就摘錯了吧,痛也只是一陣,過去了,再摘夏花收秋果,莫負年華。」
他們繼續往前走,經過一片荷塘,初夏,粉荷初綻,風過留香,她在這一池菡萏前駐足。顧青玄回身,看到她停了下來,正看著塘中那朵開得最好的荷花。
「想要嗎?伯父給你摘。」說著他就脫下了鞋襪,挽上褲管,系上衣擺,準備下荷塘。
她卻搖頭:「不要,塘睡也許很深……」
他直爽道,「不下去看看,怎麼知道有多深?」
「泥里有石頭,會扎到你,有蟲,會咬到你,很疼……」
他笑,已經撥開塘邊草木,邁足往下:「不下去試試,怎麼知道會不會疼?」
江弦歌站在塘邊,看著他一步步往荷塘深處去,撥開了一層層荷葉,水珠灑在他身上,他的雙足陷進泥里,越來越深,但他仍能邁開下一步,無所顧忌,無所心懼地往前走,去摘塘中那朵荷。
他的身影在一片荷葉中浮動,就像綠色的***他向遠。
暖陽照著塘水,照著他額上的汗,反射出斑斕的光,這副光景太迷人。
她終於有了完整的意識,想起自己在哪裡,自己在幹嘛,她看著塘中那個人,就是他,贈她一把古琴,為她跳下未央湖,給她下塘采荷花。
就有這樣的人,他很好,你就是不能擁有。
就是這樣的人生,它不好,你還必須過下去。
眼一眨,淚珠落下,就像荷葉上的水珠,從面上滑落,那面頰堪比菡萏初胎,美玉生暈,清麗絕俗,世所罕見,嘴角卻含著笑,就是這樣既有楚楚之色,亦有欣悅之容,不知是歡,是悲,是笑,是愁。
他摘到了那朵花,再回身,一步步地往岸邊走,衣擺褲管全被泥濘沾染打濕,也不介意,累得氣喘吁吁,也照樣笑得溫柔。
靠近岸邊,他站在荷塘里,在江弦歌面前舉起那朵荷花,臉上掛著少年一般自得滿足的笑,「看,伯父說能採到就是能採到。」
她蹲下來,低面輕嗅荷香,人面花面,一時難辨。
清香入鼻,喚醒一個夏,那濃郁的草木與無邊的驕陽都到了眼前。
她從他手中接過那朵花,小心地護著,嘆了一聲:「花採下來,就活不成了。」
顧青玄知道此時的她情緒尤為敏感,難免傷春悲秋,便安慰道:「沒事,反正來年還會再開的。」
「可是開了,也不是這一朵了。」
「沒關係,沒人在意是不是這一朵,只在意它美不美。」
「你也是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