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間末路為死而生_頁2

正常情況下,只需要十年出頭就可以存夠了。但,諷刺的是,我未有尋死計劃時,生活總是平靜,有了死心,反而變得波濤洶湧了。

    註定使我銘記終生的那件事發生在初見鈞小姐的三年後,那天夜裡,我照常在小區巡邏,轉到一半餓了,從兜里掏出吃剩下的一個韭菜包子,正準備往嘴裡塞,電話響了。我叼著包子,掏出手機,剛看請來電顯示上的邊慶二字,我的心就猛地提了起來,是父親打來的電話。父親是個少言寡語的人,以往上學時我住在家裡,一個月都和他說不了幾句話,更不必說如今了,算上這次,他也只給我打過三回電話,第一次是祖父病危,第二次是在高考結束時,他問我考得怎麼樣,第三次便是今天。

    我連忙把包子裝回塑膠袋,接通了電話。

    「你媽從樓梯上摔下去了,在第一醫院,剛送進急診室。」父親的語氣依舊聽不出波瀾。

    「怎麼回事?」我的腦子猝然一沉。

    「來了再說,我在醫院大門接你。」

    我飛奔回家換了身衣服,搭車前往第一醫院。對於我計算機教師的身份,母親很滿意,她在外人面前提起我時,語氣儘是驕傲,她常說,我女兒是個老師,教書育人,為國家培養人才。但只有我和父親知道,母親滿意我計算機教師身份的原因,並不是因為老師這個職業的偉大。其實這件事是在母親去世後我才從父親嘴裡得知的,父親說,你媽高興你當那什麼計算機老師,其實跟老師這個職業屁關係沒有。一開始她很不高興你當老師,因為她覺得當老師很累,你會休息不好,但她覺得不論怎樣,這都是你的抉擇,只要是你的抉擇,她都會尊重,所以她從沒提過反對的意見。但自從你跟你媽聊了工作的事,她覺得你不會因此受苦受累,才真正放下心來,才真心高興和滿意。當時雖然不知道母親的想法,但心裡總覺得不能讓她知道我夜裡還在當保安。

    我抵達第一醫院時,已經凌晨兩點了。對於我所在的小城來說,凌晨兩點早已到了休息的時間,陰雲無月,路邊無人,車輛稀疏,甚至奪人健康的疾病也仿佛配合氛圍一般陷入沉睡,醫院大門左邊的路燈壞了,父親站在黑暗裡,出租車刺眼的白色車燈照亮他的時候,我的鼻子不禁有些發酸,他並不寬闊挺拔的脊背似乎撫平了我心中的焦慮。

    「怎麼回事?」我問父親。

    「你不是很久沒回過家了麼,你媽想你了,但又覺得你在忙自己的事,也沒打電話打擾你,晚上做了個水煮魚,想著送過去給你改善改善伙食。」父親遞給我一支煙,也叼了一根在自己嘴上,他低頭看著紅色的正燃燒的菸頭沉默須臾,說:「你媽那個人你也知道,眼神不好,又笨手笨腳的,她怕你已經吃過晚飯沒肚子吃她做的魚,就著急忙慌地想往你家趕。剛入冬,天黑的早,三樓的聲控燈也壞了,她又心急,一個沒注意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。」

    「摔一下咋就摔進急診室了?」

    「我也不知道。」父親蹲在馬路邊,迷茫地抬頭望著我,他苦笑了一下,說: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」


    綿長的走廊漆黑一片,只有急診室門上的標牌亮著刺眼紅光,父親蹲在門邊低著頭,不發一言,紅光籠罩著他,像一朵雲唯獨在他頭頂下著血雨。我在稍遠處靠牆坐著,身邊的安全通道標牌有氣無力地閃爍著綠色的光,我好像在想什麼,又好像什麼也沒想。或許是由於每天連軸工作,我坐著竟睡著了,還睡得很死,直到翌日下午才醒來。

    今日未有平時初醒的睏倦,似乎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了,依舊是陰天,但下起了雪,雲像潑灑在紙上的紛亂墨跡,有的色深,有的更深。雪是乾癟的粒狀,每粒都像裹著凜冽的寒氣,從未閉的窗戶掉進來,悄無聲息地融於熱氣。父親站在窗前,逆著灰白色的光,手上的香菸已經燃到濾嘴,他低頭看著窗台上的那盤生出嫩綠小芽的蒜苗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    「怎麼樣?情況嚴重嗎?」我坐起身,看著父親的背影,猶豫了半晌,才忍不住開口問道。

    「你媽買菜總是愛買多,咋說都不聽。」父親說:「大蒜也論公斤買,昨天做水煮魚才發現,還有小半袋子都長芽了。」

    聽著父親的話,我的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發熱,只是低頭沉默,不敢開口繼續問了。

    母親頭七的夜晚,與父親一同飲酒,他喝醉了才將母親去世的原因告訴我,他說:「你媽一直有腦血管方面的毛病,但你在上學,初中高中大學,都是需要用錢的時候,她拖著沒去做手術,只是一直吃藥。後來你畢業找了工作,你媽依舊心疼錢不捨得去做手術。她說,我這點小毛病沒必要浪費錢去治,還要幫妙妙攢房子的首付呢。照醫生的診斷來看,你媽在你上大學的時候,腦血管病已經發展成腫瘤了,但當時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」

    一滴瘦小的淚珠緩慢地爬出父親的眼眶,而後急促地划過臉頰,墜落在茶几上。窗台上的那盤蒜苗長高了不少,雖被外面的路燈照得有些發黃,但不顯干萎之態,反而直立挺拔,樹苗似的。父親揉了揉眼睛,將香菸摁滅在堆滿菸蒂的菸灰缸里,說:「那天晚上你媽摔下去的時候,磕到了頭,把腦子裡本來就不求行的血管震破了不少,搶救不過來了。那天早晨她一不留神把老花鏡摔碎了,第二天是我為數不多的假期,她剛好逮住機會,說讓我陪她逛逛街,順便買個新老花鏡」

    我看著電視柜上放著的那個缺少一片鏡片的老花眼鏡,想起以往的事。母親沒什麼文化,想著一直打工也不是長久之計,身體不如往日也是契機之一,索性用攢的錢買下一個便宜的店面。母親的針線活技藝高超,將那店面簡單裝修後,開了一家裁縫鋪。幾年後,似乎是我剛上初中的時候,市里有一所高中遷址,正好成為母親裁縫店的鄰居。高中正是最臭美的年紀,加之校服肥大不合身,所以幾乎每個高中生都會不同程度的裁改校服,母親的生意因此火爆。她日夜連軸,只為多賺些錢,每次我去母親的店裡讓她注意休息的時候,她都會停下手中的活,輕輕地笑一下,說,媽媽雖然沒什麼本事,但依然想讓你過得好一點,讓你想吃什麼就可以吃什麼,想買什麼就可以買什麼。她眼神不好大概就是因為整日將視線匯於針尖細線吧。

    父親看我當時悲傷,不忍讓我再增添自責,兩個月後才對我講出了那個急救室夜晚發生的事,而那時的他,也僅距死亡咫尺之遙了。母親奇蹟般地醒來了一次,她睜眼便問,妙妙在哪?妙妙來了嗎?醫生也是一驚,連忙將父親叫進去。

    父親說,妙妙睡著了。

    母親眼中的光暗了,她說,妙妙很多年沒叫過我媽媽了,我還想最後聽她叫我一聲媽媽呢

    父親說,等著,我現在去叫她。

    母親笑了笑,說,別叫了,妙妙累,別打擾她休息。

    高中時,我第一次將尋死的念頭付諸行動。母親不像其他父母一樣責怪尋死的孩子,她私自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,她覺得我會尋短見是因為她對我過於嚴厲,過於不尊重,過於不加關心,以至於沒有讓我感到過開心,所以才不得已走了尋短見的路。後來每回接母親的電話,我不自覺地沒有喊過媽,只是有事說事,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我嘴裡的簡單的一句媽媽,或許是我過於遲鈍,或許是我過於冷漠。我確實沒有讓她感受到我的愛,沒有像她盡到母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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