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人挑燈看劍第182章 番外·重逢_頁2
米酒清酒,蒹葭酒石蘭酒,喝就是了。
可又不是人人都是千杯不倒的酒神。
生前就不是什麼五斗先生的,死後當了酒鬼那也是個一杯倒的鬼。
當下,就有些高興過頭的倒霉鬼,將燒刀子的烈酒當成了淡酒,咕嚕咕嚕,一大碗下去,酒碗一「咚」,就散成原型——整一個糰子的「燃」。東歪西倒,在地上滾來滾去。一不留神,就撞到哪個醉醺醺的師兄師弟旁邊,被撈過去,團吧團吧,塞到腦袋下當枕頭了。
除非有哪個同峰脈的師姐師妹比較細心,將散了形的師弟師兄撿起來,端端正正,放進空的燈籠框裡。
滿街的酒香,滿街的銀光。
紅衣的小師祖在熱熱鬧鬧的鼓點中,一攬大袖,抽出不知是誰的軟劍,旋身轉到了街道中心。銀晃晃的軟劍,如游龍,如飛蛇,挑起一片紛紛揚揚的銀鱗。火光燈光照在劍和銀鱗上,反射成一片圓形的光點。
「我住長江首,君住長江尾。」
清越的歌聲響起。
三弦琴,梅花鼓,金桐管的急音中,少年俯身若龍轉,廣袖簌展,銀劍挑起一碗桃蘭酒。鼓聲忽急忽緩,桃蘭酒在燈籠下水光漾漾。
「日日思君不見君,共飲長江水。」
仇薄燈在鼓聲中,忽然擰身後仰,銀劍挑著桃花酒,在半空中畫出一條弧線,從劍中滑向劍尖,遞與一人。
端著桃花酒,冷戾俊美的年輕男子,忽然紅了耳尖,變成了再尋常不過的有情人。
「此水幾時休?此恨何時已?」
鼓點忽然急昂,琴弦管笛拔高,仇薄燈在拔高的旋律聲中,忽然起身,寬袖如彤鶴迴翔,銀劍繞過皓腕,挑出耀耀灼灼的劍花。飄雪流霞,凝眸流光,盈盈向一人……欲問此水幾時休,此恨幾時已?只需君心似我心,不負相思意。[1]
不知何時,曹夕峰的姑娘們已經聚了過來,手拉手,連成了一個圈。
圈中少年腰肢起落,忽急忽緩,一時如引靜水,一時又如怒江激昂。黑衣的成年男子穿過紛紛揚揚的飄銀,穿過漫漫灑灑的劍光,握住他的指尖,匯進了他的情川。
鼓點聲,琴聲,笛聲,在這一刻猛然達到巔峰。
年輕的弟子們漲紅了臉,誰也聽不懂自己在嚷嚷些什麼,只顧拍著酒罈,高聲叫喊,拼命擊掌……師巫洛握著仇薄燈的腰,將他舉起。紅衣與黑衣重疊,少年以男子為支柱,在半空中時而折身如彎月,時而急起如飛燕。
起起落落間,硃砂與濃墨相襯。
歡呼沸騰了整座幽冥城。
「豈有此理!怎能如此草率!」
白髮蒼蒼的葉暗雪把桌子拍得震天響,吹鬍子瞪眼地朝起鬨攛掇小師祖和小師祖他戀人的弟子嚷嚷。
誰也沒聽見他的話,所有聲音都淹沒在狂歡的笑聲與歌聲里了。
「好啦好啦,」裴棠錄笑意溫和,「讓他們高興吧。」
這是一早就約好了的事。
——因為他們在人間聽了好多好多傳聞,誰也不願相信的傳聞。
他們的小師祖,會敲著魚竿,在晨霧浩蕩中,給他們唱一曲「又春風」的小師祖,會躺在跟他們一起燃篝火,放紙燈的小師祖……那麼愛笑愛鬧的小師祖,怎麼會在西洲更天之前,就白了頭髮?怎麼會一劍了斷平生,什麼也沒留下?
大家便約好了。
重逢的時候,誰都不准說傷心的話,誰都不准掉眼淚。
要高高興興地舉辦一場盛宴。
或許是起舞的小師祖和他的戀人視線太過纏綿,或許是周圍的鼓點太過振奮,喧譁中,有一位溫婉的女孩漲紅臉,擠出人群,勇敢地走向對面的一位扎著高馬尾的師姐,朝她伸出手。
馬尾師姐一怔,隨即毫不猶豫地搭上她的手。
她們加入了舞圈。
第二對,第三對……
所有生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戀,在幽冥的月光里生根發芽,開出絢爛美麗的花。
生前沒來得及長相守,死後再來續緣分。
這是熱熱鬧鬧,高高興興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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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2章 番外·重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