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綿第三章小敘

兩個小傢伙聽著罵聲，跑得更快了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跑了很長一會兒，漸漸跑遠，耳朵里已經聽不到絲毫罵聲了。

「哎呀，不行了，我得歇會兒！」

向雲也不管地上泥土髒，一屁股癱坐在路邊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。

「你該不會從來沒有幹過壞事吧？」木綿也停了下來，一邊喘氣一邊好奇地問他。水汪汪的眼珠子望著向雲，像是天生會說話似的，仿佛能跟著表情表達憂喜哀樂，而現在儘是稀奇。

「幹過吧！我也不知道算不算？」向雲想了半天，竟真找不出兩件像樣的壞事來。自己一直都是乖孩子，父母從小就教了不能幹壞事。再說了，幹了壞事有什麼好說的。便回答道，「如果算的話，我媽說我小時候總是把爺爺家的東西偷偷往家裡搬！稍微大點之後就再沒幹過了。」

「噗！這叫什麼壞事啊！我小時候也拿我奶奶家的東西！有一次，我和妹妹偷偷跑到奶奶住的小屋，趁她上茅房的時候，把她的一塊豬肉拿回家裡。然後對我媽說撿了一塊豬肉，讓她藏了起來。奶奶一會兒回來，發現豬肉最大的一塊不見了，急得她到處找。最後問到我媽那兒，我媽說：不知道啊！」

「你媽也幫你們騙人嗎？」向雲驚訝地問道。

「什麼騙人？」木綿臉上的笑容未減，「我奶奶不喜歡我媽，不喜歡女孩子！有吃的總是留給我哥，即使我哥吃不了也不會給我們！反正她從來都沒給過我們吃的，留給哥哥和我們去拿是一樣的道理！」

她竟然說得義正辭嚴。

「我奶奶就不會，她總是給我好吃的！」向雲表示不理解。

「因為你是男孩子！」木綿馬上接道。

向雲雖然無法親身體會木綿心裡的感受，但是他這個年紀，說大不大，說小不小，已經朦朦朧朧能理解她所說的事實。他也能偶爾在某些地方看到木綿所說的現象。

這周圍都是閉塞的鄉村，人們的文化水平普遍較低。喜歡男孩在老一輩人的觀念里根深蒂固，因為他們覺得帶個兒子才是養老的保障，而女兒是遲早會嫁出去的。這確也是事實，縱觀這周圍的村落，養老的責任都是兒子在承擔。

「我也搞不懂，我奶奶她自己都是女人，女人為什麼還要討厭女人啊？」木綿抱著書袋，也坐在路邊，順手扯起一根嫩草莖。嘴裡一邊自言自語地嘀咕，兩隻小手一邊掐著草莖，像是在跟自己的奶奶鬥氣。

她的語氣里有著許多無可奈何，卻又讓人感覺到她似乎不服氣。

「不說這些了！」她突然站了起來，「我還得趕緊回家幫著做農活！」

「我送你吧！」向雲也迅速起身。

「不了！我們兩不同路，待會兒你回家越來越遠了！」

雖然在一個學校讀書，但是這周圍大灣小灣分布著幾個大小村子，木綿的家在木家灣，而向雲的家卻在鍾家壩。各個村子倒是有著橫七豎八的各種小路相通，但是從學校到木家灣再去鍾家壩，相當於繞了一個大圈。

說罷，木綿就對向雲揮了揮手，「謝謝你，向大班長！再見！」

「你也早點回家吧！」小姑娘邁著快速的步伐，回頭微笑道。

「那……」向雲看看前面的路，二十幾分鐘就到木家灣，「你路上小心一點！」

「嗯！你也是！」

小姑娘步伐變得輕快，越來越遠。

突然，向雲剛要轉身從旁邊小路回家，卻見遠處木綿突然停住了。她望著向雲又快速跑了回來。

「班長？」小姑娘臉上現出一抹紅色，「可不可以再陪我走一截路？」

「嗯！」向雲想都沒想，趕忙點頭。

「只要過了鍾大娘家就好了！」木綿不好意思地說道。

「鍾大娘怎麼了？」向雲疑惑地問道。

「我爸欠了她家賣豬的錢！」木綿回答。

原來是這麼回事！向雲馬上就理解了。木綿爸爸欠周圍農戶養豬錢的事這幾天傳得沸沸揚揚，他也聽到一些流言，聽說是賒了生豬賣了卻沒有還錢的緣故。按道理來說，這種欠錢不還的賴賬行為，向雲也是不喜歡的。可是面前這個丫頭卻是和自己一起讀了六年書，做了多年同桌的同學，他是了解她的。在他眼中，她不光成績好，語文成績一直是他的榜樣，又是一個勤勞善良、懂事的好姑娘。而且最重要的一點，她比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杜娟要溫柔得多。

「好，我陪你！待會兒鍾大娘敢打你，我就大聲叫，讓別人來評理！」向雲說道。

「才不是！」木綿看著他一副敢死隊的樣子，忍不住笑了。「還沒等你叫出聲來，大娘家的潲水就潑到你頭上了！」

「這樣……」木綿湊到向雲的耳朵邊，細聲細語一番。兩人一邊說一邊暗自偷著樂。

「那我先去了！」說完，向雲輕快地向著木家灣的小路前去。

一會兒，轉過小路沿山丘的脊。一個山灣里分布著幾戶人家，清一色的土牆瓦房，石砌的屋坎，屋檐下堆放著柴禾農具。不大的石灰壩子是幾家人合夥築起來曬糧食用的，現在這個季節雖然沒有什麼主糧拿來曬，但是往常也會見尋常人家在壩子裡擺一些罈罈罐罐，曬一些陳年的東西，防止生霉。但是今天不一樣，下午三點多鐘的天氣，卻像是到了下午六七點一樣，陰沉沉的樣子，似有一場大雨。

農家人喜歡散養一些家禽，壩子裡遊蕩著幾隻雞鴨，門前的柱子旁倦著家家都養有一條的大黃狗。

去木家灣的小路從鍾大娘家的壩子過，木綿必須要經過她們家門前才能回家。那大黃狗她倒不怕，從小經過，那狗早已像自己家的狗一樣，對她十分熟悉。見到她時，還會迎上前來搖頭晃腦。只是現在因為她爸爸的原因，每次見到那狗前來搖尾，鍾大娘就會拿棍子趕那狗了。

向雲獨自一人沿著去木家灣的道路走著，轉過背角處，遠遠就看見鍾大娘坐在自己門前，手中刷洗著什麼東西，眼睛卻瞧著這邊。

第三章小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