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爐003 千瘡百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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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玉為堂金作馬，珍珠如土金如鐵。

    金陵城紀家早在百年之前便已是當地富豪，現如今更成了兩江首富。江西江東，江南江北統統都有紀家的生意，而其中最大的進項便是漕運。

    用紀雲第二世的話來說，就是物流，還是順豐級別的。

    此刻的紀家正是繁花似錦的好時候，豪闊程度常人根本無法想像，即便最下等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銀，所以出了個敗家子紀雲根本不當回事，反正這錢夠他糟蹋幾輩子的，只要他不出去殺人放火就好。

    此刻紀雲正往母親的屋子跑去，雖然隔了一千多年，但這條路依然清晰記得。

    道路兩邊的下人奴婢紛紛避讓，尤其那些有幾分姿色的丫鬟更是唯恐避之不及，生怕會被這位三少爺拽進某個角落裡上下其手，甚至行那魚水之歡。完了這傢伙一點事兒沒有，受害者卻要被執行家法，甚至趕出紀府。

    「母親，孩兒給您請安來了。」到了門前，紀雲雙膝跪地，額頭觸地之時，眼圈兒已經紅了。

    千年修行，本以為道心如鐵，古井無波，但真到此時，方知親情依然是那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兒，過不去的山……

    「是雲兒嗎？快快進來！」

    紀母吳氏已經快有六十了，紀雲是她最小的兒子，生他的時候四十有二，老來得子，自然把這孩子寵到天上去了。從小到大百依百順，要什麼給什麼，養成了紈絝的性子。

    但即便知道這孩子不成器，紀母依然視其為自己的驕傲，容不得任何人說他的不是，包括自己的丈夫，紀家大當家，紀雲的父親紀連城。

    以前每次紀連城想要執行家法狠狠揍紀雲一頓時，紀母總會及時出現，然後以死相逼幫助紀雲逃出生天。

    這樣的次數一多，紀連城便再也不管這個兒子了，任他胡作非為只當看不見。

    加上紀家的生意越做越大，需要四處奔走打理的事情越來越多，所以這些年除了逢年過節之外，紀連城基本都在外地忙碌，包括紀雲的大哥和二哥也常年不在家中。

    「母親，您……還好嗎？」一路跪行進了屋子，抬頭看見母親的容顏，紀雲終於忍不住，兩行眼淚撲簌簌流下。

    坐在梳妝檯前的吳氏嚇了一跳，趕緊放下手裡的簪子，起身來到紀雲身邊，兩腿一軟也跪下了，「兒啊，你這是怎麼了，是不是誰讓你受委屈了？快告訴娘，娘替你出氣！」

    「沒有……」紀雲擦了擦眼淚，將母親扶起來，「我只是有一陣子沒見到娘了，心中想念。」

    「哦。」吳氏長舒一口氣，摸了摸紀雲的臉頰，疼愛地說道：「你是有大半個月沒來看娘了，我還當你玩得高興把娘給忘了呢。不過現在娘放心了，我的雲兒還是這麼的聽話懂事，一大早就給娘請安來了。對了，早飯還沒吃吧？我這就讓他們準備去。」

    當下吩咐下人準備早飯，不多時，各種精美點心湯羹瓜果放滿了整張桌子，紀雲陪著母親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家常，恍惚間又似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，不知生老病死苦，不知兇險奸詐惡的年代。

    當下還是當下，但紀雲已經不是那個紀雲。

    「這一次，我將帶領紀家逃出生天，創不朽基業，立不敗之地！這一世，我將打破焚爐，跨入九天仙境，從此不落輪迴，永離苦海！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到自己屋裡的時候，已經是晌午時分。

    推開院門，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，原來太和號已經把藥材都送過來了，在院子裡堆成了一座小山。兩個丫鬟正捏著鼻子從「山下」走過，看見紀雲立馬尖叫著跑了過來

    她們一個叫春柳，一個叫雨晴，都比紀雲大已歲，今年剛滿十八，從小就給紀雲當使喚丫頭，主僕之間感情很深，所以紀雲雖然好色，卻從未動過她們的腦筋。

    「三少爺，三少爺，這些藥材都是你買的嗎？」春柳大聲問道。

    「沒錯。」紀雲微笑點頭。

    「為什麼買這麼多，這氣味難聞死了。」

    「忍忍，最多兩天就用完了。」紀雲也不多話，轉身吩咐馬貴把所有的藥材各取一份出來，一一過目之後指指浴室：「放浴桶里去吧。」

    「三少爺，您這是要洗藥浴啊？」丫鬟們這才明白紀雲想幹什麼。

    「沒錯，趕緊放熱水去！」

    紀家大廚房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，過去喊一聲便有下人把熱水挑過來。

    浴桶放滿之後，又把藥材泡進去，頓時這浴室里就沒法呆人了，兩個丫鬟乾嘔著跑出來，看著紀雲的目光像看著慷慨赴義的烈士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裊裊霧氣之中，紀雲脫去衣衫，緩緩踏入浴桶，緩緩沉入水中，雙眼閉上的一剎那，往事猶如過眼雲煙，飛快掠過。

    當年與家人一起被押送京城，在午門梟首示眾之後，紀雲的魂魄就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中華大地，投胎為人，學習知識，開闊眼界，然後機緣巧合拜入九虛真人門下，修真悟道，一晃便是千年之久。

    這一千年裡紀雲跟隨恩師遊歷各種時空，各種文明，經歷各種磨難，各種考驗，終於踏入破虛境界，離不落輪迴，永離苦海只有一步之遙。

    但就是這一步，他用了一百年也沒有跨過去。

    此時方才想起恩師曾經說過的一段話：「道心深處那一抹塵埃別人看不見，你卻永遠知道，不是不想抹去，而是以為無法抹去。可其實你已經有能力重回過去，唯有『捨得』二字！」

    所謂捨得，就是耗盡全部修為，破碎虛空，遁入時光通道，重返千年之前的紀家，去彌補當年的缺憾，擦掉道心深處最後一抹塵埃，但這必須要有大氣魄和大毅力才能辦到。

    紀雲又猶豫了一百年，準備了一百年，最終鼓起勇氣——回家！

    他成功了，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。還有半年，紀家漕運一案將震動朝野，兩江總督於永年奉旨查辦，鐵腕無情，短短几日之內便將紀府上下一千多口人盡數押解京城。最終，統統斬首午門！

    紀雲現在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修為，即便到時候救不下紀家滿門，也要救走父母和兩位哥哥。但這具肉身真如那破了頂的舊屋，漏了底的爛船，千瘡百孔，不堪到了極點，所以必須先把補丁都打上，然後才能踏上修行之路。

    這種打補丁的行為俗稱築基，通常必須百日，但是紀雲一天就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