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成奸臣的妹妹第109章 理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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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蟬醒來的時候,天還沒亮。
窗外很靜,雨已經停了。
她睜開眼睛,立刻對上兩道凝望她的目光。
謝嘉琅一言不發,怔怔地看著她,目光暗沉而柔和,昏暗的光線中,鋒利的眉眼不見平時一貫的鋒利氣勢,蒼白憔悴。
四目相望,他還是靜靜地注視著謝蟬,仿佛沒有意識到她已經醒了。
謝蟬抬起手,輕撫他憔悴的眉眼。
謝嘉琅眼睫在顫。
「河東局勢混亂,你要為很多事勞神,這不是好時機,你昨晚一定沒睡著……不過昨晚我睡得很好,這麼多天,這是我第一次能安穩入睡。」
謝蟬伸長胳膊,抱了抱謝嘉琅。
他躺了一夜,身上很涼。
「我給了你一晚上的時間去想藉口。讓我猜猜,你一夜沒睡,一定想了很多理由來勸說我,每一條都反覆揣摩,好讓我無法反駁,是不是?」
謝蟬放開謝嘉琅,仰起臉,笑著問,杏眸倒映出他憔悴的臉。
他為了徹底和她斷絕關係才要斬斷亂麻,她不給他張口的機會,說完自己想說的就安心睡個好覺,養足精神,他休想自說自話。
謝嘉琅避開她的視線,他確實一夜沒睡。
他嘴唇動了一下。
謝蟬伸出兩指,輕輕按住他的唇,阻止他出聲,「你不用開口,你知道我的。小時候你推不開我,現在我長大了,喜歡上了你,你更推不開我了。你自己說的,做事要持之以恆,我這是跟你學的!」
她眉宇間都是柔和的笑,「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,喜歡就要努力去爭取,你想再多的理由都說服不了我!」
前世,謝蟬沒有這樣任性的資格和勇氣,她寄人籬下,一無所有,連想要一條束頭髮的絲絛都要看嬸母的臉色。
這一世,她有很多絲絛,五顏六色,晴天她用紅色的,雨天她用玉色的,高興的時候頭上束好幾條也可以。
幼時她沒有像謝麗華那樣用貞靜柔順去換取長輩的疼愛、世人的讚譽,沒有像謝寶珠教的用冷眼旁觀避免被夥伴排斥,她寧可被所有人孤立也不願和呂鵬他們一起欺負患病的謝嘉琅,長大後她拋頭露面,為此她付出了很多代價,連范家想提親都瞻前顧後,覺得她太過出格,不過她也獲得了比其他女子更多的自由。
她不用羞澀,不用矜持,不用顧慮重重,她可以大膽地爭取。
而這些,正是謝嘉琅希望的。
願她此生無慮無思,所求皆有所得。
謝蟬得意地朝謝嘉琅笑,「你是不是想說,世人都看不起患癔症的人,覺得是不祥的徵兆,只有父母做了虧心事才會生出帶癔症的孩子……你怕我被人嘲笑?」
謝嘉琅垂下眼睫。
謝蟬眼珠轉了轉,「我不怕那些閒言碎語,再說了,我在他們眼裡也不是安分的人……這個藉口沒有用。」
「你是不是還想說,你和謝家斷絕關係,鄭家的田地也送回去了,你是個清官,沒什麼積蓄,想送點禮物給我只能自己做,你家徒四壁,還經常得罪人,怕拖累我?」
謝蟬一邊說一邊搖頭,「你不用擔心這些,我有積蓄。」
「你是不是還想說,我阿爹會反對?」
「阿爹知道我是來找你的,他支持我的選擇。」
謝蟬一口氣列了幾條理由,自言自語地喃喃:「讓我看看,你還有什麼藉口?」
她皺眉思索,笑了笑,看著謝嘉琅。
「你的理由都不能說服我,而我只要一個理由就夠了……」
她眸底閃動著笑意。
「我就喜歡你這樣的,這個理由夠不夠?」
謝嘉琅閉上眼睛。
他曾在回絕文家求親時鄭重其事地對她說,她不喜歡,那理由就足夠了。
現在,她問他,她喜歡,理由夠不夠?
他雙眸閉著,抬手握住謝蟬的手腕,挪開她壓在自己唇上的手指。
「你猜錯了。」
他的聲音響起,嗓音嘶啞沉重,像繃緊的弓弦。
謝蟬被他握住了手腕,張開手掌,手指在他臉頰邊摸來摸去,蹭他下頜上淡淡的胡茬,含笑問:「我哪裡猜錯了?你想了其他的藉口?」
「不。」他握著她的手,不敢鬆開,也不敢制止她的動作,僵硬而笨拙,「我一個藉口都想不到。」
謝蟬一怔,「那你一晚上沒睡……在想什麼?」
謝嘉琅閉著眼睛,表情看起來很平靜,「我在想……我是不是在做夢。」
他想唾棄自己,想冷靜地思考,想分析眼前的困局,可是他做不到,他只能一眨不眨地凝視謝蟬,如在夢中。
謝蟬心中一顫,手腕用力,想掙開。
謝嘉琅握得更緊了點。
謝蟬湊上去,呼吸灑在他臉上,「你怎麼不睜開眼睛看我?」
他沉默了一會兒,低聲說:「我不敢。」
聲音更嘶啞了。
謝蟬離得更近一點,「為什麼不敢?」
謝嘉琅雙眼緊閉。
屋子裡很安靜,只余彼此的喘息聲,心跳聲。
「我不敢讓你看到我眼中對你的渴望。」
「我試過了,我藏不住。」
「謝蟬……」
謝嘉琅忽然叫謝蟬的全名。
繃緊的弓弦驟然繃斷,變得虛弱,無力。
「不要厭惡我……更不要縱容我……」
他的語氣很冷靜,聲音卻在發抖,甚至有些悽惶。
不要縱容他,她的縱容,他根本無力反抗。
九歲時,他就可以冷靜地接受自己的病無法治癒的現實,他足夠老成穩重,但是當謝蟬親上來時,他發現自己的冷靜像煙雲消散。
他下定了決心,可是在謝蟬的告白面前,他不堪一擊。
謝蟬愣了愣,心裡酸澀涌動,翻江倒海。
「你在說什麼傻話……」
眼淚險些從眼眶湧出,她上前,親謝嘉琅的眼睛,親他透著疲憊的眉。
很快,他臉上都是她的口水,濕答答的。
謝嘉琅鬆開她的手,手臂往上抬起,抱住她的肩,慢慢收緊。
他把她按進懷裡,睜開眼睛,「團團,患癔症之人……兒女也可能遺傳癔症。」
邵公子和妻子原本是一對神仙眷侶,因為孩子遺傳了他的病,最後妻子孩子先後離世,邵公子承受不住打擊,成了瘋癲。
「我這樣的人,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給不了你……」
謝嘉琅一字字道。
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再經歷他受過的苦,他不僅身患不能治癒的病,還註定不能給謝蟬一個圓滿完整的家庭。她喜歡孩子,很招孩子喜歡。
下巴突然一陣劇烈的刺痛,打斷了謝嘉琅的話。
謝蟬忽然咬他一下,很用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