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爺駕到束手就寢楔子

    大涼二十九年,冬至,雪覆京都。

    年關將至,附屬國朝聖大涼,平廣王靳炳蔚中飽私囊,午時,帝君一旨詔書昭告天下,將其問罪。

    「聖上有令,平廣王監守自盜,私藏朝貢,其罪可誅,朕感念王府衛國有功,特免其死罪,流放江州,若無詔令,永世不得入宮。」

    酉時,天沉如井,正是嚴寒,花甲高齡的平廣王跪於帝君寢殿外,整整三個時辰,以明不白之冤。

    一叩首,靳炳蔚高呼:「皇上,微臣冤枉!」嗓音渾厚,回聲久久不散。

    再叩首,額上血跡斑斑,雙唇青紫,靳炳蔚又呼:「皇上,微臣冤枉!」

    「皇上,微臣——」

    聲音戛然而止,殿門被推開,門縫裡,先見一雙素白纖長的手,著了月白色的宮裝,水袖曳地。門,緩緩而開,宮燈照去,女子微微抬頭,大紅色的兜帽下,只露出半張臉,模糊了輪廓,卻叫人一眼失了魂魄。

    走近了,方瞧得清女子薄唇殷紅,膚色極其白皙,更襯得額間玉石的墜飾蔥綠,眉目清婉,長睫下,瞳子漆黑,眸角微微上牽,似笑非笑,恰似靈慧。

    這便是大涼的一品國師,不過十五,權傾朝野。傳聞不虛,媚骨謫顏,美若京華。

    門口的宮人連忙見禮,十分恭敬:「國師大人。」

    蕭景姒頷首,任宮裝曳地,劃出一地雪痕,她慢條斯理地走近跪地之人。

    「冤枉嗎?」

    女子嗓音清凌,如夜間的風,冷而空靈,靳炳蔚抬首,下意識退卻幾分。

    「可心中鬱結憤憤難安?」

    毫無預兆地,一旨詔書覆沒了他平廣王府百年昌盛,如何不冤枉,如何不鬱結憤然。

    靳炳蔚張嘴欲言,蕭景姒不疾不徐道:「便是鬱結憤恨也好好受著吧,趁王爺還有命在。」

    她唇角勾起,笑意狡黠,眸中點了黑漆,像上古的玉石。

    靳炳蔚微愣,而後,大驚失色:「是、是你!」

    「是我。」她淡淡俯睨,唇角牽起戲謔的笑,「是我盜了那七十萬朝貢,是我將贓物送去了平廣王府,也是我一把火燒了王府大院讓王爺你擔了監守自盜的罪名,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?」

    果然,平廣王府的飛來橫禍,是有人蓄意而為,難怪朝貢會不翼而飛,難怪王府天降大火,難怪聖上不聞不問,任平廣王府蒙受不白之冤,他早該想到了,這大涼朝野,也就只有國師蕭景姒有這樣翻雲覆雨的通天能耐。

    靳炳蔚怒目:「蕭景姒,本王與你無冤無仇,你為何要陷害本王?」

    「無冤無仇?」她輕笑了一聲,緩緩抬起手,任雪花落在掌心,她漫不經心般,道,「大涼三十九年,德妃靳氏落胎,平廣王府查明證實,屬獻敏皇后所為,元帝賜皇后蕭氏絞刑。」

    大涼當今不過二十九年,順帝在位,宣明皇后乃衛國公府蘇氏,何來蕭氏獻敏皇后,又何來靳氏德妃?

    靳炳蔚瞠目:「你在說什麼?本王一句也聽不懂。」

    蕭景姒淺笑。

    無冤無仇?不,是血債血償。

    上一世,大涼三十四年順帝薨,太子燁繼位為元帝,欽封蕭氏景姒為後,三十六年,平廣王之女靳氏入宮為妃,三十九年,德妃靳氏落胎,元帝賜蕭皇后景姒死刑。

    聽不懂也罷了,重活一世,她又怎會讓之重蹈覆轍。

    「莫要在這跪了,回去準備後事吧。」她微微停頓,似乎在思忖,又道,「三日後,我送你上路,最多半月,平廣王府上下一百三十位眷屬便會去陪你,好免你黃泉孤獨。」

    斬草除根,她喜歡得很呢。

    靳炳蔚面色乍白,難掩眸中惶恐:「你敢害我親眷,本王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。」

    她抿唇一笑,慧黠極了:「那便等你做鬼後再來找我。」

    話落,拂去肩上的雪花,攏了攏大紅的兜帽,蕭景姒欲轉身而去,跪在地上的平廣王突然猛撲過去:「蕭景姒,你這個妖女,你不得好死——」


    官服的袖擺里,匕首乍現,白光一閃,刺向背身而立的女子。

    宮人大呼:「國師大人!」

    只見女子不緊不慢,微微側身,刀刃划過臉側,兜帽滑落,及腰的墨發散落,她墊腳躍起,輕輕一拂袖,便見靳炳蔚飛出了幾米遠。

    宮人趁此令下:「快,將人拿下!」

    靳炳蔚昏倒在地,並無掙扎。

    「國師大人,您可受傷?」宮人趕緊上前查看。

    「無礙。」

    宮人抬眸,驟然愣住,只見女子臉上的血痕,一點一點淡去,直至消失,月下白皙的容顏,一如方才。

    「妖女?」蕭景姒抬起手,拂了拂臉頰,「誰說不是呢?」她轉身,走進了漫漫大雪裡,大紅的披風曳地,鋪在皚皚白雪上,張揚而妖嬈。

    宮人捂著嘴,久久難以平復,不禁想起了關於國師大人的各種傳聞。

    生如妖媚,眸惑四楚,不死不傷,位凌至尊。

    宮中還有一個傳聞,國師蕭景姒,最是寵愛養在星月殿裡的一隻貓兒,據說,還是公的,喚作杏花。

    月籠雲里,霧籠紗。

    夜已深沉,人煙寂寥,星月殿外,偶爾有宮人打著宮燈路過,忽聞幾聲輕微的響聲。

    「喵。」

    「喵。」

    聲聲嬌軟,竟是那貓兒的喚聲。

    蕭景姒笑笑:「杏花。」

    她提著宮裝的裙擺,快步踏過大理石的階台,淺笑顧盼,望著殿前那搖晃尾巴的小東西。

    杏花畏寒,縮成了白絨絨的一團,見蕭景姒走近,它豎起了雙耳,將尾巴搖得歡快,一雙淺藍的瞳孔,水凝似的,極其靈氣好看。

    「喵。」

    杏花伸出白嫩的爪子,撓著蕭景姒的裙擺,它渾身通白,倒是與她月白色的衣裙融為了一色,她附身,將小東西抱起來:「杏花,你可是出來迎我?」

    「喵。」

    它甩頭,似乎對杏花這個名字不太滿意。

    蕭景姒笑,揉了揉杏花的腦袋:「真乖。」

    「喵。」

    杏花十分喜歡蕭景姒這般親昵,每每都會鑽進她懷裡,扒著爪子舔她的臉,惹得蕭景姒十分歡喜。

    紫湘瞧了好一會兒,這才喚道:「主子,您回來了。」瞥了杏花一眼,只覺得主子是不是太寵愛這貓兒了,竟由得它胡亂舔。

    「紫湘,去司膳坊端些杏花糕來,我有些餓了。」蕭景姒抱起杏花,入了主殿。

    這大涼宮裡,除了紫湘與古昔兩位親侍,便也只有杏花能入得國師大人的寢殿了,名曰:暖榻。

    「是。」

    紫湘瞥了杏花一眼,忍俊不禁,當日主子便是捏著塊杏花糕,對那闖進星月殿的貓兒道:「這杏花糕甚可口,從今往後,你便喚作杏花。」

    「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」

    三更鐘響,以至子夜,風吹散了雲,杏黃的月色灑進殿中,照著香爐里青煙裊裊。

    鋪著白色狐裘的榻上,忽而,白霧暈染,籠滿了床幔,須臾,凝煙散去,那白色的貓兒,變作了人形,漸進幻化出男子的輪廓。

    月色朦朧,容顏傾城。妖顏惑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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